画图流览,爱龙眠描写,楼台重叠。纸上湖山亲领略,转惜画工笔拙。柔橹轻摇,浓阴密酿,有地都佳绝。烟岚如沐,六桥波影遥接。
笑我卅载乡园,拳山勺水,到此胸襟阔。绝代果然西子貌,任尔淡妆浓抹。瞑色催人,山灵送客,过眼犹嫌瞥。城闉回首,眉痕添画新月。
困人天气,睡起恹恹无意意。天也心酸,镇日淋漓泪不干。
浓情密绪,恰似飘来千万缕。斜倚窗棂,剪个红衣人扫晴。
古杭州。好莺花寥落,烟水不胜愁。劫重神伤,形劳吏俗,琼思瑶想都休。蓦一朵、彩云飞下,认丰姿、重见杜家秋。影里情悰,尘中物色,纸上灵修。
艳说泰娘声价,住江天海市,占尽风流。潮长瞿塘,人归叱利,司勋梦醒从头。借一幅、崔徽图画,寄相思、价要百缣酬。毕竟文姬未赎,幻影浮沤。
古墙东。见一枝濯濯,摇落不随风。佛国因缘,山家点缀,园林雪后殷红。曾经过、画阑培植,挺孤芳、留待主人翁。艳夺朱樱,珍逾绛蜡,色亚青松。
多少名园别馆,叹沧桑过眼,人去粱空。七尺珊瑚,千林锦绣,繁华都付狂蜂。最难得、丹成粒粒,耐冰霜、节与此君同。一任蓬蒿没径,黄月蒙蒙。
余幼聘金沙于氏,八龄而夭。娶陈氏。陈名芸,字淑珍,舅氏心余先生女也,生而颖慧,学语时,口授《琵琶行》,即能成诵。四龄失怙,母金氏,弟克昌,家徒壁立。芸既长,娴女红,三口仰其十指供给,克昌从师,修脯无缺。一日,于书簏中得《琵琶行》,挨字而认,始识字。刺绣之暇,渐通吟咏,有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之句。余年一十三,随母归宁,两小无嫌,得见所作,虽叹其才思隽秀,窃恐其福泽不深,然心注不能释,告母曰:“若为儿择妇,非淑姊不娶。”母亦爱其柔和,即脱金约指缔姻焉。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。
是中冬,值其堂姊出阁,余又随母往。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,自幼姊弟相呼,故仍呼之曰淑姊。时但见满室鲜衣,芸独通体素淡,仅新其鞋而已。见其绣制精巧,询为己作,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。其形削肩长项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,唯两齿微露;似非佳相。一种缠绵之态,令人之意也消。索观诗稿,有仅一联,或三四句,多未成篇者,询其故,笑曰:“无师之作,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。”余戏题其签曰“锦囊佳句”。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。是夜送亲城外,返已漏三下,腹饥索饵,婢妪以枣脯进,余嫌其甜。芸暗牵余袖,随至其室,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,余欣然举箸。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:“淑妹速来!”芸急闭门曰:“已疲乏,将卧矣。”玉衡挤身而入,见余将吃粥,乃笑睨芸曰:“顷我索粥,汝曰‘尽矣’,乃藏此专待汝婿耶?”芸大窘避去,上下哗笑之。余亦负气,挈老仆先归。自吃粥被嘲,再往,芸即避匿,余知其恐贻人笑也。
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道醒来无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