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月移鸳径,残烟罥画纱。病容扶起半夭斜。瘦减一分花。
门掩枇杷树,春藏燕子家。侍儿催道卸盘鸦。今夜太迟些。
凉露泻秋琴。垂丝袅碧簪。小蜻蜓、瞥过花阴。滴尽泪珠慵不见,空记取,画帘深。
庭院思愔愔。楼空月半沉。可怜红、未减秋心。花影一层阑一角,人去也,梦来寻。
五月已如秋。蛮天酿客愁。又潇潇、雨上帘钩。梦醒三更闻画角,知此夕,客边州。
别泪渍衾裯。浓香一半留。记画眉、人在西楼。肠断猛峒江上水,偏又是,向东流。
酒阑人并,把银筝微弄。却说歌喉夜来痛。又恹恹裹帕,扶病经旬,全不好、亏得纸鸢相送。
枇杷门巷悄,来是空言,去又匆匆两如梦。鸳牒促相携,那日秋娘,还更比、冬郎情重。仅占了、潇湘十分愁,略不似寻常,燕娇莺宠。
余幼聘金沙于氏,八龄而夭。娶陈氏。陈名芸,字淑珍,舅氏心余先生女也,生而颖慧,学语时,口授《琵琶行》,即能成诵。四龄失怙,母金氏,弟克昌,家徒壁立。芸既长,娴女红,三口仰其十指供给,克昌从师,修脯无缺。一日,于书簏中得《琵琶行》,挨字而认,始识字。刺绣之暇,渐通吟咏,有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之句。余年一十三,随母归宁,两小无嫌,得见所作,虽叹其才思隽秀,窃恐其福泽不深,然心注不能释,告母曰:“若为儿择妇,非淑姊不娶。”母亦爱其柔和,即脱金约指缔姻焉。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。
是中冬,值其堂姊出阁,余又随母往。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,自幼姊弟相呼,故仍呼之曰淑姊。时但见满室鲜衣,芸独通体素淡,仅新其鞋而已。见其绣制精巧,询为己作,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。其形削肩长项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,唯两齿微露;似非佳相。一种缠绵之态,令人之意也消。索观诗稿,有仅一联,或三四句,多未成篇者,询其故,笑曰:“无师之作,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。”余戏题其签曰“锦囊佳句”。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。是夜送亲城外,返已漏三下,腹饥索饵,婢妪以枣脯进,余嫌其甜。芸暗牵余袖,随至其室,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,余欣然举箸。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:“淑妹速来!”芸急闭门曰:“已疲乏,将卧矣。”玉衡挤身而入,见余将吃粥,乃笑睨芸曰:“顷我索粥,汝曰‘尽矣’,乃藏此专待汝婿耶?”芸大窘避去,上下哗笑之。余亦负气,挈老仆先归。自吃粥被嘲,再往,芸即避匿,余知其恐贻人笑也。
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道醒来无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