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波箭激,新涨奁平,舟舣烟浦。道左残碑,题字不堪重抚。寂寂江天如梦寐,悠悠湘水无今古。悼贞魂,但怀沙事往,九歌悽苦。
忆泽畔、行吟憔悴,渔父难招,詹尹空诉。怨偶椒兰,争念美人迟暮。鱼腹长怜埋恨日,蛾眉岂有容身处。近端阳,听迎神、数声箫鼓。
佩兰怨曲,啼竹潸痕,魂断何许。吊古人来,还是冻云愁聚。倦雁稀迎前度客,昏鸦冷寄谁家树。数归程,但梨花梦隔,扣舷空阻。
念几日、湘南留滞,窗暝栖烟,灯暗吹絮。望眼冥迷,不到夕阳红处。拂槛徒夸群玉见,推篷忍看飞琼舞。倚新词,待催将、棹歌声去。
欲霁仍迟,蘸淡墨云痕,低护轻霭。湿粉疏窗,恰是碎琼堪爱。休笑冻粟皴肌,尽梦倚、玉林瑶界。伴冷吟姑射仙影,多幸短篷同载。
贾生祠畔曾游处。想探芳、庆湖人在。早梅暗逗春消息,容易风光改。争奈怨入素琴,还泪洒、幽兰弦外。叹软红尘里,茶香酒绿,此情难再。
杭苇岸才登,行入乱峰层碧。十里平沙浅渚,又渡头人立。
笋将摇梦上轻舟,舟尾浪花湿。恰好乌篷小小,载一肩秋色。
余幼聘金沙于氏,八龄而夭。娶陈氏。陈名芸,字淑珍,舅氏心余先生女也,生而颖慧,学语时,口授《琵琶行》,即能成诵。四龄失怙,母金氏,弟克昌,家徒壁立。芸既长,娴女红,三口仰其十指供给,克昌从师,修脯无缺。一日,于书簏中得《琵琶行》,挨字而认,始识字。刺绣之暇,渐通吟咏,有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之句。余年一十三,随母归宁,两小无嫌,得见所作,虽叹其才思隽秀,窃恐其福泽不深,然心注不能释,告母曰:“若为儿择妇,非淑姊不娶。”母亦爱其柔和,即脱金约指缔姻焉。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。
是中冬,值其堂姊出阁,余又随母往。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,自幼姊弟相呼,故仍呼之曰淑姊。时但见满室鲜衣,芸独通体素淡,仅新其鞋而已。见其绣制精巧,询为己作,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。其形削肩长项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,唯两齿微露;似非佳相。一种缠绵之态,令人之意也消。索观诗稿,有仅一联,或三四句,多未成篇者,询其故,笑曰:“无师之作,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。”余戏题其签曰“锦囊佳句”。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。是夜送亲城外,返已漏三下,腹饥索饵,婢妪以枣脯进,余嫌其甜。芸暗牵余袖,随至其室,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,余欣然举箸。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:“淑妹速来!”芸急闭门曰:“已疲乏,将卧矣。”玉衡挤身而入,见余将吃粥,乃笑睨芸曰:“顷我索粥,汝曰‘尽矣’,乃藏此专待汝婿耶?”芸大窘避去,上下哗笑之。余亦负气,挈老仆先归。自吃粥被嘲,再往,芸即避匿,余知其恐贻人笑也。
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道醒来无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