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柳湖边,开花陌上,游情唤起。便翻尽、年年粉本,都人争看,风光良是。山残水剩无才思。拥凌波路,添了几分罗绮。放怀须仗,半面嘶骢未已。
池馆逞、家家芳霁。怕尚勒余寒欺梦底。想蝶外、别绕春宽,羁鸿竞出深苇。甚识遍、倡红冶翠。依旧觅、闲吟闲醉。愿处处,休误了、番风次第。
伤春无极。向茸窗底,倦绪慵织。蛮花过眼谁主,曾行到处,蛛尘摇壁。杜宇天涯渐少,倩谁劝残客。又淡淡、鸦点斜阳,傍水依林弄颜色。
西园旧俎黄莺识。但闲心、一往经年隔。空杯自洗流景,沉恨去、水宽天窄。染泪苍苔,珍重东风,与扫尘迹。待拚了都不思量,坐久如何得。
新蒲剪胜,赚入风景又江乡。无情臂缕偏长。炊黍匆匆闲梦,榴火艳窥墙。奈生绡难写,旧色凄凉。
扁舟断肠。纵面隔。宛闻香。零落歌莺舞燕,如锦花场。独醒未妨。唤不起词流湖上觞。波语窄,一桁潇湘。
白苎艳吭,昭华冰倚,相逢花夜曾款。玉京仙路永,酒盏寻常浅。春风四弦又怨,问东城、笑红谁浣。上苑风流,洛阳全盛,回首似天远。成蹊道通攸馆。
有宫腰困舞,波语流眄。旧游明月在,梦色时相见。逡巡待理琼瑶报,恨空锁、春阴庭院。凭醉遣。无言自、芳心未免。
余幼聘金沙于氏,八龄而夭。娶陈氏。陈名芸,字淑珍,舅氏心余先生女也,生而颖慧,学语时,口授《琵琶行》,即能成诵。四龄失怙,母金氏,弟克昌,家徒壁立。芸既长,娴女红,三口仰其十指供给,克昌从师,修脯无缺。一日,于书簏中得《琵琶行》,挨字而认,始识字。刺绣之暇,渐通吟咏,有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之句。余年一十三,随母归宁,两小无嫌,得见所作,虽叹其才思隽秀,窃恐其福泽不深,然心注不能释,告母曰:“若为儿择妇,非淑姊不娶。”母亦爱其柔和,即脱金约指缔姻焉。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。
是中冬,值其堂姊出阁,余又随母往。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,自幼姊弟相呼,故仍呼之曰淑姊。时但见满室鲜衣,芸独通体素淡,仅新其鞋而已。见其绣制精巧,询为己作,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。其形削肩长项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,唯两齿微露;似非佳相。一种缠绵之态,令人之意也消。索观诗稿,有仅一联,或三四句,多未成篇者,询其故,笑曰:“无师之作,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。”余戏题其签曰“锦囊佳句”。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。是夜送亲城外,返已漏三下,腹饥索饵,婢妪以枣脯进,余嫌其甜。芸暗牵余袖,随至其室,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,余欣然举箸。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:“淑妹速来!”芸急闭门曰:“已疲乏,将卧矣。”玉衡挤身而入,见余将吃粥,乃笑睨芸曰:“顷我索粥,汝曰‘尽矣’,乃藏此专待汝婿耶?”芸大窘避去,上下哗笑之。余亦负气,挈老仆先归。自吃粥被嘲,再往,芸即避匿,余知其恐贻人笑也。
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道醒来无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