愁锁长堤芳草,梦回小院梨花。刚道绣茵重展,醒来依旧天涯。
纨扇生风人衣葛。尝尽樱桃,又过黄梅节。青李来禽闲抚帖。生生啮碎胭脂雪。
冰碗盛来消暑渴。可似杨家,佳果江南绝。点破绛唇才一撮。轻罗色染春纤捏。
璇室瑶窗,海天良夜,睡鸭朦胧初起。凤脑烧残,鲛绡裹罢,别是一番滋味。玄霜捣就,被一缕心烟萦系。梦绕芙蓉帐内,魂消水晶宫里。
年时雀台分矣,秋风又遇湘中娣。雾湿云鬟,泪滴莹莹青绮。蚕蠋聚精欲化,正月明、风细冷如水。迷迭输他,甲煎添未。
小部钧天夜奏,听来如醉春酲。赢得司空曾见惯,偏爱杜牧多情。记取当筵红豆,能消几束吴绫。
锦瑟初停再鼓,琼丹细酌还倾。剩有鲛人珠一颗,彩鸾驾出云軿。惆怅马融帐底,风流那减安陵。
余幼聘金沙于氏,八龄而夭。娶陈氏。陈名芸,字淑珍,舅氏心余先生女也,生而颖慧,学语时,口授《琵琶行》,即能成诵。四龄失怙,母金氏,弟克昌,家徒壁立。芸既长,娴女红,三口仰其十指供给,克昌从师,修脯无缺。一日,于书簏中得《琵琶行》,挨字而认,始识字。刺绣之暇,渐通吟咏,有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之句。余年一十三,随母归宁,两小无嫌,得见所作,虽叹其才思隽秀,窃恐其福泽不深,然心注不能释,告母曰:“若为儿择妇,非淑姊不娶。”母亦爱其柔和,即脱金约指缔姻焉。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。
是中冬,值其堂姊出阁,余又随母往。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,自幼姊弟相呼,故仍呼之曰淑姊。时但见满室鲜衣,芸独通体素淡,仅新其鞋而已。见其绣制精巧,询为己作,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。其形削肩长项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,唯两齿微露;似非佳相。一种缠绵之态,令人之意也消。索观诗稿,有仅一联,或三四句,多未成篇者,询其故,笑曰:“无师之作,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。”余戏题其签曰“锦囊佳句”。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。是夜送亲城外,返已漏三下,腹饥索饵,婢妪以枣脯进,余嫌其甜。芸暗牵余袖,随至其室,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,余欣然举箸。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:“淑妹速来!”芸急闭门曰:“已疲乏,将卧矣。”玉衡挤身而入,见余将吃粥,乃笑睨芸曰:“顷我索粥,汝曰‘尽矣’,乃藏此专待汝婿耶?”芸大窘避去,上下哗笑之。余亦负气,挈老仆先归。自吃粥被嘲,再往,芸即避匿,余知其恐贻人笑也。
万帐穹庐人醉,星影摇摇欲坠。归梦隔狼河,又被河声搅碎。还睡,还睡,解道醒来无味。